第76章 肯定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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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肯定養
醫院的走廊裏, 人潮熙攘。
醫用擔架車的車輪骨碌碌地碾過地面發出的清脆聲響、問診臺前護士回答病患家屬的聲音，排隊取號的廣播聲……
聲聲入耳，雜亂無章, 卻被阮糖完全屏蔽了。
她握著手裏的B超報告單, 耳畔只盤旋著醫生說的那句——“你懷孕了。”
她看向身邊的周淮煦, 喃喃道：“老公, 我剛剛沒聽錯吧？”
她還是有些不敢置信。
自己的肚子裏竟然懷了一個小生命。
周淮煦的長睫低垂, 目光深邃熾熱，薄唇翕動道：“你沒聽錯。”
他向來處事淡定從容，但此刻的臉色也沒比阮糖好多少。
周淮煦緩了緩神，才道：“我們……要當爸爸媽媽了。”
阮糖的手撫上自己的小腹, 心裏油然生出了一股奇異的感覺。
“醫生說它已經快一個星期了。”
但她完全沒有察覺，只以為自己和之前一樣，日夜顛倒, 沒有按時吃飯, 只是腸胃有些不適。
周淮煦註視她, 哂道：“以後還敢不敢不按時吃飯？”
阮糖搖搖頭, 莫名有些心虛後怕。
要是她再這麽造弄自己的身體，她是吃得消, 肚子裏的寶寶估計得抗議了。
她抿抿嘴角, 像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 啞然失笑。
“你說這寶寶怎麽那麽快就找上門來？”
他們結婚時間不長, 這才不到半個月就有了孩子。
“想要孩子並不難。”
周淮煦面色如常，俯身伏到她的耳邊, 說出的話卻搔得人耳根泛紅, “只要不戴那個就行。”
只要不做安全措施，孩子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阮糖咬了咬腮邊的軟肉, 覷向他：“你厲害。”
“我老婆也厲害。”
周淮煦擡手揉了揉她額上的發，深邃的漆瞳裏溢滿了寵溺的味道。
兩人要晉升當爸媽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親朋好友的耳朵裏。
眾人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好消息都震驚到了。
彼時鹿桃坐在姜家別墅的墨綠色絲絨沙發上，咬了口蘋果，差點驚掉了下巴。
她感慨道：“糖糖姐，你們這速度比坐火箭還要快啊！”
鹿桃杏眼睜圓，手裏的蘋果也顧不上吃了。
她好奇地問：“你們這是有什麽秘訣嗎？”
剛給她削完蘋果的許星馳坐在一旁，表情有些不樂意了。
他將手裏的水果刀擱回盤子裏，眉眼冷峻，語調桀驁無比。
“這需要什麽秘訣，難道你老公我不夠快？”
要不是當初鹿桃和他協議結婚，兩人領證後沒得上車，他養的娃都能滿地跑了。
鹿桃忍俊不禁道：“是是是，你有絕世秘訣，最了不起了！”
話音剛落，另一道溫婉的女聲就傳了過來：“你兩別貧了。”
姜儷端著兩碗鯽魚豆腐湯，從廚房裏走了過來，笑意淺淺。
如今阮糖和鹿桃都懷了身孕，鹿桃的肚子已經快八個月了。
這會兒正是給她們補身子的好時候。
姜儷睇向許星馳，道：“你不是還要去趕通告嘛。”
許星馳看了眼墻上的古董時鐘，這才想起自己今晚要去給一位樂壇好友當演唱會嘉賓。
那場演唱會就在濱城，距離姜家不遠，來回車程大概一個鐘頭。
他當完嘉賓唱完歌，就能火速回家。
許星馳揚起眉梢：“那我走了。”
他靠近鹿桃，小心翼翼地撫摸上她隆起的肚子，嗓音輕快悅耳，“你和寶寶等我收工回家！”
“快去吧。”鹿桃笑著攆他，語調裏透著點雀躍與寵溺。
直到許星馳離開，姜儷將那兩碗鯽魚湯端給鹿桃和阮糖，緩聲說：“這湯最適合孕婦喝了，不僅能健脾利濕，還能開胃助消化。”
“……”
“以後你們得多煮些鯽魚、烏雞、排骨湯，補充更多的營養才是。”
姜儷開始給她們傳授懷孕的健康小知識，儼然是開堂教學的節奏。
阮糖坐在絲絨沙發上，一邊喝湯，一邊聚精會神地聽著，就差拿出紙筆來記筆記。
姜儷拿起茶幾上的白釉瓷杯，呡了口碧螺春，繼續慢條斯理地說：“這女人懷了孕後，睡覺也是有講究的。”
她看向阮糖，道：“你現在剛懷孕，可以選擇仰臥和側臥這種舒適的睡眠姿勢。等到懷孕4個月後就要註意保護腹部，盡量選擇仰臥。”
阮糖恍然，想了想道：“我最近的睡眠質量還可以，睡得挺舒服的。”
自從她懷孕後，周淮煦事無巨細，把家裏操持得幹凈妥帖，比十個金牌月嫂都管用。
他知道阮糖以前加班熬夜，睡眠不足，便為她買了更舒適柔軟的枕頭、被單。
每天晚上都抱著她睡，兩人常常一覺到天明。
一聽到“睡覺”這個話題，鹿桃原本聽得想打瞌睡，這會兒倒來了精神。
她圓潤的杏眼閃著促狹的光，說：“我記得我剛懷孕那兒，我老公總發牢騷，不習慣只單純蓋被子純聊天陪我睡。”
她話鋒一轉，看向阮糖，“那個……小叔叔對這事就沒有怨言？”
阮糖楞怔，周淮煦這些天表現得和平時一般無二。
要說毫無變化，在房事方面確實也是有的。
好幾次她睡著了，迷迷糊糊間才感受到身邊有人靠近，躺倒在床上陪她睡覺。
他向來克制隱忍，凡事都成竹在胸。
但想來，如今他兩不能同房對他來講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周淮煦也在盡力尋找方法，偷偷嘗試，適應改變。
思及此，阮糖的臉頰難得一紅。
她岔開話題道：“姜儷姐，你繼續說，還有別的要註意的嗎？”
她擺出一副虛心受教，專心聽講，不能交頭接耳的好學生模樣。
姜儷淺淺一笑，看破不說破，繼續給她兩傳授育兒經。
什麽懷孕後要多吃高蛋白、高維生素、高葉酸的食物；
不能吃活血化瘀的食物，不可進行劇烈運動，也不能完全不動。
阮糖聽得一個頭兩個大，感覺需要註意的事項還真不少。
當天晚上，周淮煦比許星馳先來到姜家，將阮糖接回家。
天邊的明月高懸，夜色濃郁得像是被潑上濃淡相宜的水墨。
阮糖坐在周淮煦的車子裏，他為她調了適宜的車廂溫度。
阮糖的腦海裏依舊盤旋著姜儷剛剛給她輸入的各種孕期知識，默默地籲出一口氣。
她陷入沈思，溫吞道：“我可以當一個好媽媽嗎？”
從前她在警局裏能抓賊、會辦案，戰無不勝，堪比古代的常勝將軍。
但如今懷了孕，以前擅長的統統都用不上了。
她毫無經驗，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照顧好肚子裏的寶寶，能不能當好媽媽的角色。
“你一定可以。”
周淮煦伸出手，寬厚的掌心攏住她的五指。
肌膚相觸間傳來溫熱的體溫，令她的心仿佛湧進了一股暖流，舒緩安定。
阮糖知道從今往後，她不是一個人。
周淮煦會一直陪伴她，與她度過晝夜昏晨，與她孕育照顧這個孩子，見證它的到來與成長。
不止是周淮煦，阮糖發現自從她身邊的人知道她懷孕後，都來添一把力。
警局的同事們將重活累活都攬到自己身上，就連朱超也對她禮讓有加，開會時還把軟沙發留給阮糖。
這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重生在警局當女王。
阮糖感覺自己活脫脫變成了大夥眼中的重點保護對象，堪比大熊貓。
這種感覺令她不太習慣。
而伴隨她的肚子越來越大，這種被保護的感覺就愈加強烈。
譬如此時，阮糖剛想邁開腳步踏上天臺，寧萌和原朗就忙不疊地將她攔下。
原朗擰著一對八字眉，語氣吭吭哧哧，急得冒出滿頭汗。
“阮隊，你就別為難我們了。”
“是啊，要是煦哥知道了，肯定會殺了我們的！”寧萌也搭腔。
阮糖雙手環胸，挺著隆起的肚子，黛眉輕蹙，渾身那股冷艷颯爽的氣息猶在。
“你們不服從我的命令，我現在就能將你們處置了。不用等他殺過來，你們信不信？”
寧萌和原朗面面相覷，心裏叫苦連天。
這天臺到處沒有設欄桿，環境臟亂又危險。
要是阮糖不小心磕著碰著了，那他們連“死”字有幾種寫法都算好了。
眼見她還想硬闖，寧萌和原朗決定站好最後一班崗。
他兩站得筆直，將天臺的門攔得緊緊的，一副要將它焊死的架勢。
阮糖氣得不打一處來，要不是她如今懷了孕，她三兩下就能把這兩個手下給撂倒。
她的眉心蹙得更緊了些，嗓音落在風中染上幾分冷意。
“你們再這麽耽擱下去，那女孩要是真的從天臺上跳下去怎麽辦？！”
人命關天，她一定得去看看。
不遠處的天臺上，一個身形瘦削的女生正站在最高處，單薄的身子被風吹得搖搖欲墜。
幾名警員和她面對面地交涉，可惜勸說無果。
女生始終不願從天臺上下來，依舊存了自殺的念頭。
她今年剛滿十九歲。幾個月前，她被大學同專業的學長熱烈追求。
那個學長整天在學校的教室門口堵她，在女生宿舍樓下給她送花、唱情歌。
面對他的追求，女生不厭其煩，甚至為了躲避他搬離宿舍，住進了校外的一間出租屋。
她原以為日子可以過得安生些。
不料某天晚上，那個學長卻找到了她的出租屋。
他求她見他最後一面，聲稱想要和她作最後一次告白。
如果這次她依然不願意接受他，他便不再打擾。
她思忖良久，也想和他將一切說清楚，於是放他進了出租屋。
殊不知，他進了屋後就開始對她動手動腳。
女生害怕受到他的侵害，情急之下就將他給勒死了。
事後，她清醒過來發現自己殺了人，肯定得判死刑。
她剛剛進入大學的象牙塔，青春正好，人生才剛剛開始，可就這樣毀於一旦。
失去生機的她選擇跳樓自殺，迷茫徘徊在天臺的至高處。
只要她邁開腳步，生與死就在一線之間，足以令她墜落深淵。
阮糖透過天臺的門縫，看到那一抹搖搖欲墜的纖瘦身影。
她的心臟像被一只手驀地揪住，喘不過氣來。
她忽然就想起很久以前，曾在天臺上目睹那抹桃紅色的身影，化蝶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那一年，她沒有救下江筱月，成為了她永生的痛，心口結成痂的疤。
而如今，她不能讓另一個如花般年紀的女孩，再次在她面前香消玉殞。
阮糖拽住寧萌的胳膊，光潔的額上涔出細密的冷汗。
她沈聲道：“你們讓我過去和她談談。這個案子有蹊蹺，在沒有調查清楚前，當事人不能出事！”
阮糖說的不是托辭，這個案子確實處處透著詭異。
身高不足160cm的瘦弱少女是如何能獨自用腰帶，將比自己粗壯的高個兒男生給活活勒死。
這兩人體力懸殊，男生的死可能另有隱情。
聞言，寧萌和原朗動搖了。
正當他們僵持間，一道高峭挺拔的身影突然出現。
宛如降落的神祗般，映入他們的眼簾。
寧萌仿佛看到了救星，高聲道：“煦哥！”
阮糖猝然回頭，倏地撞上那雙澄澈如水的眼眸。
周淮煦的眉宇間攢著淡淡的陰翳，下頜線流暢利落。
剛剛來時，他已經在電話那頭聽原朗他們說了事情的大致經過。
周淮煦冷冽的嗓音裏透著耐心，伸手握住阮糖的細腕。
“我替你去和她談。”
阮糖的手僵了僵，聽到他輕緩低磁的聲音。
“你相信我嗎？”
阮糖想了想，松開了拽著寧萌的手，朝他點點頭。
也許周淮煦出馬，事情也能有轉機。
“你小心點。”阮糖朝他囑咐，“那女孩現在情緒很不穩定，已經站在那兒快一個小時了。”
如果再繼續磨下去，恐有危險。
“我明白。”周淮煦面容鎮定，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
阮糖的眉眼舒展了幾分，心裏懸著的巨石也稍稍落下。
眼見周淮煦推開天臺的門，信步往那少女的方向走去。
阮糖的手覆在自己隆起的腹部上，指尖微蜷，目光一瞬不瞬地註視著他。
周淮煦緩步走到那女生的面前，周圍的警員們自覺讓出一條道。
他拿過身邊警員手裏的一瓶礦泉水，朝女生伸出手，低聲說了什麽。
幾句話過後，女生的面容微微有所松動。
她遲疑著伸出手，握住周淮煦遞來的那瓶礦泉水。她啜了口水，和周淮煦面對面地說了一番話。
微風吹過少女飄飛的裙擺，如鮮嫩的花瓣般妍妍墜落。
只不過，她的雙腿是落到地上，被警員扶了下來。
那一刻，阮糖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她知道周淮煦成功說服了她，危機解除。
片刻後，阮糖走向周淮煦，低聲問他。
“你是怎麽跟那個女生說的？”
“我告訴她案件有蹊蹺，對方對她施暴在先，興許可以將她的行為判定為正當防衛。”
“……”
“一切都需要調查才能理清，但如果她死了，就什麽都沒了。”
少女的心裏重新燃起希望。
在周淮煦的勸說下，她想到了那遙遠可期的未來，想到愛她的父母和好友。
她不想就此結束生命。
於是邁下腳步，遠離了那個足以吞噬她的深淵。
就這樣，阮糖帶領一隊警員開始對這樁少女殺人案進行深入調查。
他們在那個男生的大學宿舍裏發現了一封遺書。
男生在遺書裏坦言如果這次告白還不成功，他就選擇自殺。
其實，他早就存了死志。
只不過借著少女的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真相揭露後，一切大白於天下。
但對於這個案子的判決卻始終懸而未定。
少女殺害想要侵犯她的學長，這個行為到底屬於正當防衛還是防衛過當。
相關部門經過多方調查取證，耗時三個月，最終才下了定論，將其界定為法律上的假想防衛。
鑒於她犯罪時年僅十九歲，歸案後能夠如實地供認自己的犯罪事實，有悔罪的表現。
濱城人民法院依法對少女進行從輕處罰。
庭審判決她犯故意殺人罪，判刑兩年。
一切塵埃落定。
阮糖看著手機裏的判決結果，不由籲出一口氣。
很久以前，她曾聽過一句話——法，不能向不法讓步。
也許這是眾人能給少女做出的最大讓步。
結局雖有遺憾，但好在她不會蹉跎歲月，在監獄裏耗盡一生。
阮糖將手機擱到沙發上，周淮煦端著剛沖好的牛奶走了過來。
他坐到她的身邊，眉眼溫潤如玉，將那杯牛奶遞給她：“這下你放心了吧。”
阮糖彎起嘴角，笑意還未完全綻放開，突然就感覺自己隆起的肚子一陣絞痛。
她臉上的笑容凝滯，手裏的牛奶杯“嘭”地摔落在地。
玻璃散落各處，濺起奶白色的液體，在瓷磚地面上蜿蜒流淌。
周淮煦皺起眉峰，神情變得緊張。
他攬住阮糖的肩膀，急聲問：“怎麽了？”
阮糖忍著劇烈的腹痛，艱難開口：“我、我好像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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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的走廊裏, 人潮熙攘。
醫用擔架車的車輪骨碌碌地碾過地面發出的清脆聲響、問診臺前護士回答病患家屬的聲音，排隊取號的廣播聲……
聲聲入耳，雜亂無章, 卻被阮糖完全屏蔽了。
她握著手裏的B超報告單, 耳畔只盤旋著醫生說的那句——“你懷孕了。”
她看向身邊的周淮煦, 喃喃道：“老公, 我剛剛沒聽錯吧？”
她還是有些不敢置信。
自己的肚子裏竟然懷了一個小生命。
周淮煦的長睫低垂, 目光深邃熾熱，薄唇翕動道：“你沒聽錯。”
他向來處事淡定從容，但此刻的臉色也沒比阮糖好多少。
周淮煦緩了緩神，才道：“我們……要當爸爸媽媽了。”
阮糖的手撫上自己的小腹, 心裏油然生出了一股奇異的感覺。
“醫生說它已經快一個星期了。”
但她完全沒有察覺，只以為自己和之前一樣，日夜顛倒, 沒有按時吃飯, 只是腸胃有些不適。
周淮煦註視她, 哂道：“以後還敢不敢不按時吃飯？”
阮糖搖搖頭, 莫名有些心虛後怕。
要是她再這麽造弄自己的身體，她是吃得消, 肚子裏的寶寶估計得抗議了。
她抿抿嘴角, 像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 啞然失笑。
“你說這寶寶怎麽那麽快就找上門來？”
他們結婚時間不長, 這才不到半個月就有了孩子。
“想要孩子並不難。”
周淮煦面色如常，俯身伏到她的耳邊, 說出的話卻搔得人耳根泛紅, “只要不戴那個就行。”
只要不做安全措施，孩子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阮糖咬了咬腮邊的軟肉, 覷向他：“你厲害。”
“我老婆也厲害。”
周淮煦擡手揉了揉她額上的發，深邃的漆瞳裏溢滿了寵溺的味道。
兩人要晉升當爸媽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親朋好友的耳朵裏。
眾人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好消息都震驚到了。
彼時鹿桃坐在姜家別墅的墨綠色絲絨沙發上，咬了口蘋果，差點驚掉了下巴。
她感慨道：“糖糖姐，你們這速度比坐火箭還要快啊！”
鹿桃杏眼睜圓，手裏的蘋果也顧不上吃了。
她好奇地問：“你們這是有什麽秘訣嗎？”
剛給她削完蘋果的許星馳坐在一旁，表情有些不樂意了。
他將手裏的水果刀擱回盤子裏，眉眼冷峻，語調桀驁無比。
“這需要什麽秘訣，難道你老公我不夠快？”
要不是當初鹿桃和他協議結婚，兩人領證後沒得上車，他養的娃都能滿地跑了。
鹿桃忍俊不禁道：“是是是，你有絕世秘訣，最了不起了！”
話音剛落，另一道溫婉的女聲就傳了過來：“你兩別貧了。”
姜儷端著兩碗鯽魚豆腐湯，從廚房裏走了過來，笑意淺淺。
如今阮糖和鹿桃都懷了身孕，鹿桃的肚子已經快八個月了。
這會兒正是給她們補身子的好時候。
姜儷睇向許星馳，道：“你不是還要去趕通告嘛。”
許星馳看了眼墻上的古董時鐘，這才想起自己今晚要去給一位樂壇好友當演唱會嘉賓。
那場演唱會就在濱城，距離姜家不遠，來回車程大概一個鐘頭。
他當完嘉賓唱完歌，就能火速回家。
許星馳揚起眉梢：“那我走了。”
他靠近鹿桃，小心翼翼地撫摸上她隆起的肚子，嗓音輕快悅耳，“你和寶寶等我收工回家！”
“快去吧。”鹿桃笑著攆他，語調裏透著點雀躍與寵溺。
直到許星馳離開，姜儷將那兩碗鯽魚湯端給鹿桃和阮糖，緩聲說：“這湯最適合孕婦喝了，不僅能健脾利濕，還能開胃助消化。”
“……”
“以後你們得多煮些鯽魚、烏雞、排骨湯，補充更多的營養才是。”
姜儷開始給她們傳授懷孕的健康小知識，儼然是開堂教學的節奏。
阮糖坐在絲絨沙發上，一邊喝湯，一邊聚精會神地聽著，就差拿出紙筆來記筆記。
姜儷拿起茶幾上的白釉瓷杯，呡了口碧螺春，繼續慢條斯理地說：“這女人懷了孕後，睡覺也是有講究的。”
她看向阮糖，道：“你現在剛懷孕，可以選擇仰臥和側臥這種舒適的睡眠姿勢。等到懷孕4個月後就要註意保護腹部，盡量選擇仰臥。”
阮糖恍然，想了想道：“我最近的睡眠質量還可以，睡得挺舒服的。”
自從她懷孕後，周淮煦事無巨細，把家裏操持得幹凈妥帖，比十個金牌月嫂都管用。
他知道阮糖以前加班熬夜，睡眠不足，便為她買了更舒適柔軟的枕頭、被單。
每天晚上都抱著她睡，兩人常常一覺到天明。
一聽到“睡覺”這個話題，鹿桃原本聽得想打瞌睡，這會兒倒來了精神。
她圓潤的杏眼閃著促狹的光，說：“我記得我剛懷孕那兒，我老公總發牢騷，不習慣只單純蓋被子純聊天陪我睡。”
她話鋒一轉，看向阮糖，“那個……小叔叔對這事就沒有怨言？”
阮糖楞怔，周淮煦這些天表現得和平時一般無二。
要說毫無變化，在房事方面確實也是有的。
好幾次她睡著了，迷迷糊糊間才感受到身邊有人靠近，躺倒在床上陪她睡覺。
他向來克制隱忍，凡事都成竹在胸。
但想來，如今他兩不能同房對他來講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周淮煦也在盡力尋找方法，偷偷嘗試，適應改變。
思及此，阮糖的臉頰難得一紅。
她岔開話題道：“姜儷姐，你繼續說，還有別的要註意的嗎？”
她擺出一副虛心受教，專心聽講，不能交頭接耳的好學生模樣。
姜儷淺淺一笑，看破不說破，繼續給她兩傳授育兒經。
什麽懷孕後要多吃高蛋白、高維生素、高葉酸的食物；
不能吃活血化瘀的食物，不可進行劇烈運動，也不能完全不動。
阮糖聽得一個頭兩個大，感覺需要註意的事項還真不少。
當天晚上，周淮煦比許星馳先來到姜家，將阮糖接回家。
天邊的明月高懸，夜色濃郁得像是被潑上濃淡相宜的水墨。
阮糖坐在周淮煦的車子裏，他為她調了適宜的車廂溫度。
阮糖的腦海裏依舊盤旋著姜儷剛剛給她輸入的各種孕期知識，默默地籲出一口氣。
她陷入沈思，溫吞道：“我可以當一個好媽媽嗎？”
從前她在警局裏能抓賊、會辦案，戰無不勝，堪比古代的常勝將軍。
但如今懷了孕，以前擅長的統統都用不上了。
她毫無經驗，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照顧好肚子裏的寶寶，能不能當好媽媽的角色。
“你一定可以。”
周淮煦伸出手，寬厚的掌心攏住她的五指。
肌膚相觸間傳來溫熱的體溫，令她的心仿佛湧進了一股暖流，舒緩安定。
阮糖知道從今往後，她不是一個人。
周淮煦會一直陪伴她，與她度過晝夜昏晨，與她孕育照顧這個孩子，見證它的到來與成長。
不止是周淮煦，阮糖發現自從她身邊的人知道她懷孕後，都來添一把力。
警局的同事們將重活累活都攬到自己身上，就連朱超也對她禮讓有加，開會時還把軟沙發留給阮糖。
這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重生在警局當女王。
阮糖感覺自己活脫脫變成了大夥眼中的重點保護對象，堪比大熊貓。
這種感覺令她不太習慣。
而伴隨她的肚子越來越大，這種被保護的感覺就愈加強烈。
譬如此時，阮糖剛想邁開腳步踏上天臺，寧萌和原朗就忙不疊地將她攔下。
原朗擰著一對八字眉，語氣吭吭哧哧，急得冒出滿頭汗。
“阮隊，你就別為難我們了。”
“是啊，要是煦哥知道了，肯定會殺了我們的！”寧萌也搭腔。
阮糖雙手環胸，挺著隆起的肚子，黛眉輕蹙，渾身那股冷艷颯爽的氣息猶在。
“你們不服從我的命令，我現在就能將你們處置了。不用等他殺過來，你們信不信？”
寧萌和原朗面面相覷，心裏叫苦連天。
這天臺到處沒有設欄桿，環境臟亂又危險。
要是阮糖不小心磕著碰著了，那他們連“死”字有幾種寫法都算好了。
眼見她還想硬闖，寧萌和原朗決定站好最後一班崗。
他兩站得筆直，將天臺的門攔得緊緊的，一副要將它焊死的架勢。
阮糖氣得不打一處來，要不是她如今懷了孕，她三兩下就能把這兩個手下給撂倒。
她的眉心蹙得更緊了些，嗓音落在風中染上幾分冷意。
“你們再這麽耽擱下去，那女孩要是真的從天臺上跳下去怎麽辦？！”
人命關天，她一定得去看看。
不遠處的天臺上，一個身形瘦削的女生正站在最高處，單薄的身子被風吹得搖搖欲墜。
幾名警員和她面對面地交涉，可惜勸說無果。
女生始終不願從天臺上下來，依舊存了自殺的念頭。
她今年剛滿十九歲。幾個月前，她被大學同專業的學長熱烈追求。
那個學長整天在學校的教室門口堵她，在女生宿舍樓下給她送花、唱情歌。
面對他的追求，女生不厭其煩，甚至為了躲避他搬離宿舍，住進了校外的一間出租屋。
她原以為日子可以過得安生些。
不料某天晚上，那個學長卻找到了她的出租屋。
他求她見他最後一面，聲稱想要和她作最後一次告白。
如果這次她依然不願意接受他，他便不再打擾。
她思忖良久，也想和他將一切說清楚，於是放他進了出租屋。
殊不知，他進了屋後就開始對她動手動腳。
女生害怕受到他的侵害，情急之下就將他給勒死了。
事後，她清醒過來發現自己殺了人，肯定得判死刑。
她剛剛進入大學的象牙塔，青春正好，人生才剛剛開始，可就這樣毀於一旦。
失去生機的她選擇跳樓自殺，迷茫徘徊在天臺的至高處。
只要她邁開腳步，生與死就在一線之間，足以令她墜落深淵。
阮糖透過天臺的門縫，看到那一抹搖搖欲墜的纖瘦身影。
她的心臟像被一只手驀地揪住，喘不過氣來。
她忽然就想起很久以前，曾在天臺上目睹那抹桃紅色的身影，化蝶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那一年，她沒有救下江筱月，成為了她永生的痛，心口結成痂的疤。
而如今，她不能讓另一個如花般年紀的女孩，再次在她面前香消玉殞。
阮糖拽住寧萌的胳膊，光潔的額上涔出細密的冷汗。
她沈聲道：“你們讓我過去和她談談。這個案子有蹊蹺，在沒有調查清楚前，當事人不能出事！”
阮糖說的不是托辭，這個案子確實處處透著詭異。
身高不足160cm的瘦弱少女是如何能獨自用腰帶，將比自己粗壯的高個兒男生給活活勒死。
這兩人體力懸殊，男生的死可能另有隱情。
聞言，寧萌和原朗動搖了。
正當他們僵持間，一道高峭挺拔的身影突然出現。
宛如降落的神祗般，映入他們的眼簾。
寧萌仿佛看到了救星，高聲道：“煦哥！”
阮糖猝然回頭，倏地撞上那雙澄澈如水的眼眸。
周淮煦的眉宇間攢著淡淡的陰翳，下頜線流暢利落。
剛剛來時，他已經在電話那頭聽原朗他們說了事情的大致經過。
周淮煦冷冽的嗓音裏透著耐心，伸手握住阮糖的細腕。
“我替你去和她談。”
阮糖的手僵了僵，聽到他輕緩低磁的聲音。
“你相信我嗎？”
阮糖想了想，松開了拽著寧萌的手，朝他點點頭。
也許周淮煦出馬，事情也能有轉機。
“你小心點。”阮糖朝他囑咐，“那女孩現在情緒很不穩定，已經站在那兒快一個小時了。”
如果再繼續磨下去，恐有危險。
“我明白。”周淮煦面容鎮定，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
阮糖的眉眼舒展了幾分，心裏懸著的巨石也稍稍落下。
眼見周淮煦推開天臺的門，信步往那少女的方向走去。
阮糖的手覆在自己隆起的腹部上，指尖微蜷，目光一瞬不瞬地註視著他。
周淮煦緩步走到那女生的面前，周圍的警員們自覺讓出一條道。
他拿過身邊警員手裏的一瓶礦泉水，朝女生伸出手，低聲說了什麽。
幾句話過後，女生的面容微微有所松動。
她遲疑著伸出手，握住周淮煦遞來的那瓶礦泉水。她啜了口水，和周淮煦面對面地說了一番話。
微風吹過少女飄飛的裙擺，如鮮嫩的花瓣般妍妍墜落。
只不過，她的雙腿是落到地上，被警員扶了下來。
那一刻，阮糖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她知道周淮煦成功說服了她，危機解除。
片刻後，阮糖走向周淮煦，低聲問他。
“你是怎麽跟那個女生說的？”
“我告訴她案件有蹊蹺，對方對她施暴在先，興許可以將她的行為判定為正當防衛。”
“……”
“一切都需要調查才能理清，但如果她死了，就什麽都沒了。”
少女的心裏重新燃起希望。
在周淮煦的勸說下，她想到了那遙遠可期的未來，想到愛她的父母和好友。
她不想就此結束生命。
於是邁下腳步，遠離了那個足以吞噬她的深淵。
就這樣，阮糖帶領一隊警員開始對這樁少女殺人案進行深入調查。
他們在那個男生的大學宿舍裏發現了一封遺書。
男生在遺書裏坦言如果這次告白還不成功，他就選擇自殺。
其實，他早就存了死志。
只不過借著少女的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真相揭露後，一切大白於天下。
但對於這個案子的判決卻始終懸而未定。
少女殺害想要侵犯她的學長，這個行為到底屬於正當防衛還是防衛過當。
相關部門經過多方調查取證，耗時三個月，最終才下了定論，將其界定為法律上的假想防衛。
鑒於她犯罪時年僅十九歲，歸案後能夠如實地供認自己的犯罪事實，有悔罪的表現。
濱城人民法院依法對少女進行從輕處罰。
庭審判決她犯故意殺人罪，判刑兩年。
一切塵埃落定。
阮糖看著手機裏的判決結果，不由籲出一口氣。
很久以前，她曾聽過一句話——法，不能向不法讓步。
也許這是眾人能給少女做出的最大讓步。
結局雖有遺憾，但好在她不會蹉跎歲月，在監獄裏耗盡一生。
阮糖將手機擱到沙發上，周淮煦端著剛沖好的牛奶走了過來。
他坐到她的身邊，眉眼溫潤如玉，將那杯牛奶遞給她：“這下你放心了吧。”
阮糖彎起嘴角，笑意還未完全綻放開，突然就感覺自己隆起的肚子一陣絞痛。
她臉上的笑容凝滯，手裏的牛奶杯“嘭”地摔落在地。
玻璃散落各處，濺起奶白色的液體，在瓷磚地面上蜿蜒流淌。
周淮煦皺起眉峰，神情變得緊張。
他攬住阮糖的肩膀，急聲問：“怎麽了？”
阮糖忍著劇烈的腹痛，艱難開口：“我、我好像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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